话说在太原府有一个书生,他姓王,所以别人叫他王生。
有一天早晨,王生出门去,在路上就看到了一个女孩子,小女子十五六岁,长得好漂亮,背着一个大包袱,一个人在走。他就上去跟人家搭讪,这个女孩子就说,我是被父母卖到一个大户人家做妾,被虐待,就逃出来了。
那王生就动了邪念,把这个女孩子带回了自己的家。
听到这,你有没有猜出来这是什么故事?对,后面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,就是《画皮》。
所以《画皮》告诉我们两件事:
第一,不要随便跟陌生人说话;
第二,路边的野花不要采,那有可能不是花,而是鬼,对吧?
《画皮》真的是我童年时候的阴影,那个时候我看《画皮》,就是捂着眼睛,又把大人的手指搬开,从指头缝里朝外看,就是又怕看又想看,总在问怎么样了怎么样了。
那后来我就去看了厚厚的一本书,叫《聊斋志异》,对吧?《画皮》就是出自这本书。
特别神奇的就是,《聊斋志异》里面有五百个故事,个个都好,就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。如果你通篇看完就知道,《画皮》并不算是个好故事。
那从今天开始,我们就要做一个长的系列,来讲讲《聊斋志异》。同时我们还上线了一部声音剧《聊斋》。
让我平衡说,怎么从五百个故事里面挑出特别精彩的十几个,真的是非常为难。
先来说说《聊斋志异》到底是一本什么书?
我们可以把它简称为《聊斋》,它还有个名字叫作《鬼狐传》,一听就知道了全是写那些奇奇怪怪动物成精的事情,对吧?那么它的作者就是清代的著名小说家蒲松龄。
蒲松龄自己有一个描述,说我“才非干宝,雅爱搜神”,说的是什么意思呢?就是定位。我这本书写的是什么?叫作志怪传奇,志怪传奇是一种文体,从魏晋南北朝就有了。那么有一个叫干宝的人,就写了《搜神记》,蒲松龄大爱这本书。
那么到他这里,其实距离那个时候,已经一千多年了,那蒲松龄就接续了这个传统,并且把它有所创新。那如果有人问你说,《聊斋志异》到底是本什么书呢?一句话能讲清楚吗?能。它篇幅短小,对于正常寻常的事情不闻不问,专门写那些神狐怪异、非比寻常的事情。
你说孔子都讲了,“子不语怪力乱神”,那他这不就是专门怪力乱神?没错。在中国文学传统里,一直有志怪这个传统,那什么叫志怪呢?
其实我们可以开放一点,把它想成一个奇异的多维空间,就有点像《哈利·波特》对吧?那我们寻常生活的世界是三维的空间,加上一个时间的维度,那么就是四维。但是在蒲松龄的笔下,《聊斋志异》里面的世界是一个多维空间,除了我们的四维,那可能平行打开的会有鬼的世界、狐的世界、仙的世界、佛的世界等等。
特别有意思的是,早在三百多年前,蒲松龄就坚定地相信,这些世界之间没有通道,但它也没有障碍,只要机缘巧合,或者是你具有某一种特殊的才能,你就可以自由穿梭,所以故事就这么发生了。听着是不是就很来劲,对吧?
那我们来梳理一下,可能你并不知道说《聊斋》到底有多么波澜壮阔。整部《聊斋》里面,有名有姓的人、鬼、狐、仙等等,这些加起来有多少个呢?一千多个。它涉及到的是上至达官贵人,然后有才子佳人,有佛道术士,还有骗子、无赖、农夫等等这些,所以它是一个宏大和辽阔的社会图景。
而且《聊斋》的版图非常大,你看它有多少啊。描写的地域,北到辽东,南到南沙,西到云南,东到朝鲜,上到外空,下到地狱。所以说它涉及到的社会阶层也非常多,这就是包罗万象,对吧?《聊斋》就像是一个包袱皮,然后把它合起来里面装了什么呢?整个宇宙。
所以蒲松龄真的是一个脑洞很大的人,那当年《聊斋》一出,那就是顶流IP,那老百姓都爱听鬼故事,这不稀奇。但是文人和显贵也特别喜欢,你看清朝有一个著名的文人,他也是个大官叫王士祯,他就为《聊斋志异》提过一首诗,说:
姑妄言之妄听之,豆棚瓜架雨如丝。
料应厌作人间语,爱听秋坟鬼唱诗。
这个鬼唱诗应该拖出来,“鬼唱诗”,你就回到童年阴影了,“你也说聊斋,我也说聊斋”对吧?
当年王士祯曾经出了五百两黄金,想要购买《聊斋》的手稿,但竟然没有,这个愿望没有达成。
那在正式开讲,我们先来归纳一下,以后你出去也可以说给别人听,说这个《聊斋》到底怎么分类呢?里面涉及到了那么多的题材,但是归拢一下,可以说有这么四类。
第一类叫作民间流言,就比如说《瞳人》,比如说《尸变》,比如说《雷公》等等这些,就是捕风捉影的事。
那第二类,说它是有一点点根据的,但它依然是流言八卦,比如说《偷桃》《种梨》《崂山道士》,我们小时候还看过动画片对吧?它就是魔术。
那第三类就是流传最广,影响我们最大,反复被影视IP改编的动人的爱情故事,文学性比较高,《画皮》《聂小倩》《婴宁》《娇娜》等等这些,我一说你就知道了对吗?
那还有一类,就是借着说故事,来反映社会现实的,比如说《席方平》《王六郎》《促织》等等。有几个故事,我真的非常非常喜欢,但在这个故事中你就能看出,蒲松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,他塑造了两类人,一类叫作女子形象,一类叫作书生形象。
他笔下的鬼狐女子,有情有义有担当,而且特别有能力,这是非常典型的。但是他的故事总是给人希望的,一般爱情都会有一个好的结局,善有善报恶有恶报,你就能看出他的心地是这样的,价值观。
那另一方面,他塑造了很多不同类型的书生,有的人非常侠义,有的人非常正直,有的人傻傻呆呆的,叫作有痴气,那有的人就是很弱小,也不是很有能力,老想着找一个大姐来护着他,我的野蛮女友,但是无一例外,蒲松龄显然不喜欢那些不讲信用、始乱终弃的男人。就在他的笔下,这类男人都没什么好结果,而且他是提倡男女平等的,所以他笔下的男性都相对来讲比较尊重女性。
那在中国文学史上,《聊斋志异》的地位和哪一本书可以相提并论呢?就是《红楼梦》。《红楼梦》是最伟大的长篇爱情小说,那么《聊斋》呢?它是最伟大的短篇小说集。
《聊斋》其实在国外也非常火,有一位讲《聊斋》的老师叫马瑞芳,我非常喜欢他,他就讲了一件事。
说有一次出国访学,碰到一位外国的学者,他就讲说《聊斋》真是很了不起,我说那是为什么呢?他说你看现在,那是八十年代,说我们的报纸上到处都在教女性怎么样提高自己的性魅力,怎么样打动男人。说三百多年前,你们中国有一个叫蒲松龄的人,就写了一个故事叫《恒娘》。
那《恒娘》是个什么故事呢?就是讲有一个女人的丈夫,变了心了,喜欢新欢,忘记了旧爱,而这个结发妻子就用了一系列的方法,来提高自己的魅力,让丈夫回心转意。
所以他说,当年你们就有恒娘,说这简直是太前卫了。所以我们现代人看《聊斋》,不会认为那讲的是古代的事情,他讲的是什么呢?是我们每个人在生活中,都可能会遇到的一些问题。
那具体有什么问题呢?比如说,双方产生了爱情,但地位出身家庭非常悬殊,叫门不当户不对,这件事情怎么解决呢?比如说面对人生的困境或者是逆境,怎么样才能够绝处逢生呢?还有怎么样才能把人生潜能发挥到最大的限度,或者一个人如果有了好运气,那么他应该怎么样自律或者是自持,才能让这个好运一直走下去,不会突然之间倒霉。
听听看,是不是跟我们的生活息息相关?
那么蒲松龄是谁呢?那肯定是才子嘛,但这个才子有什么来历呢?那蒲松龄自己在《聊斋志异》里面写过这样一段故事。
他说很多年前有一天,在山东靠近临淄的这个地方,有一个商人,这商人叫什么呢?叫作蒲槃,涅槃的槃字,不是很好写。他们家要有一个新生的小孩,结果这个父亲就做了一个梦,梦见外面来了一个苦行僧,衣衫褴褛,非常消瘦,然后胸前有一个铜钱那么大的,褐色的胎记。这个苦行僧就走到他们家来了,然后他突然惊醒,就听见哇地一声啼哭,儿子出生了,就去看,这个儿子身上果然有一个铜钱那么大的胎记,这个孩子是谁呢?就是蒲松龄。那他怎么来的呢?苦行僧转世。
所以,一般我们的古人很好玩,他总是在强调自己来历的时候,喜欢说有一个什么样奇怪的这个征兆,比如说李白,对吧?就是妈妈梦见太白金星入怀,所以起个名字叫李白。那么蒲松龄也是有来历的,但是他这个来历证明了什么呢?苦。
蒲松龄的一生也真的是比较苦,他非常穷,就是生活一直是很苦。第二个,这个意志上也很苦,因为他屡次科考都不顺利,所以一生之中非常有才华,但没有大的作为,叫作怀才不遇,这人也非常苦。那么第三个苦,就是那个大的时代,他刚好是在明末清初,这个动荡的年代,遇到了什么战争、饥荒,人民流离失所,所以对他这种很慈悲的人来讲,也是特别磨难。
那么蒲松龄靠什么养活自己呢?他主要是给人家做教书先生。他教了四十多年的私塾,所以主人家还待他蛮好的,所以他能够一直教到六七十岁才离开。就在这个期间,他屡试不第,他的日子艰难,但他一门心思要写小说,就是这部《聊斋志异》。
关于《聊斋志异》也有好多说法,有人讲说他就是在大树下面摆一个茶摊,往来的人想喝茶 就免费喝,但你得给我讲个故事,我就把它写下来了。
那后来鲁迅就考据了一下,说这不可能。因为蒲松龄当年过得那么的辛苦,他还要负责给人家教书,哪里有心思或者说有时间跑去摆个茶摊?所以蒲松龄在创作《聊斋志异》的时候,我们可以确定,就基本上是靠他自己强大的想象力,再加上别人聊天、闲谈的时候那些只言片语,就把它组合成了这部伟大的短篇小说集。
那我小的时候就会误以为《聊斋》就是一个鬼故事,后来等到真正的读了原著,你就会发现《聊斋》是值得每一个中国人细细地品读的。
首先,文字非常的美,他是一个清朝的人用文言文写成的,所以里面有一些词组拿出来就是现成的成语,如果掌握其中的句子,你作文一定会写得好,表达能力非常强,审美能力很强。那第二就是《聊斋》里面的故事,基本上是我们生活的原型,你看那个故事,你就知道自己的人生要怎么度过。
所以从今天开始,我们就为大家细细地讲《聊斋》中一些非常特别的故事。
下一集我们主要就要来说说每个人都非常熟悉,但人人都没有仔细看过原著的《画皮》,你是不是误会了这个故事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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